生存:曾经吃饱是母亲的心愿
母亲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那时新中国刚解放,百废待兴,农业合作化生产如火如荼,但是全国人民空前高涨的革命热情却抵不过自然的力量,尽管生长在闻名全国的鄂西北“鱼米之乡”,但是母亲的童年却是在忍饥挨饿中渡过的。
三年自然灾害,一切能吃的都被吃光了,甚至草根、树皮,加上苏联老大哥的釜底抽薪,更是给中国人民雪上加霜,虽然全国人民以顽强的意志挺过来了,但国家经济却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在母亲成长的那段岁月里,满是饥饿和困苦的记忆。
母亲回忆说:那时在生产队里挣满工分的劳力一个月才有二十斤口粮、两斤菜油,一个月才能有三两肉。而外公早年因白内障双眼半瞎,做不了什么农活,只能顶半个劳力,所以家里一个月只有十斤米,便只能一餐吃搀了玉米、红薯或南瓜的半干饭,另两餐就只能喝稀粥了,菜油、肉就更少了,队里每次分了肉,外公就将肉皮取下来腌好,以后做菜没油时就拿出来在锅里面划拉一下。她说当时小小的心里只有一个心愿:希望有一天能把饭吃饱。
母亲一直和外公住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茅草屋年久失修,一遇刮风下雨便摇摇欲坠,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从里到外没一处干爽的地方。母亲便一心想快点长大,代替外公到生产队出工,多挣一些工分,然后做一间新的茅草屋,有一个能避风雨的家。
母亲十四岁那年,终于盖起了她有生以来第一幢“房屋”——两间崭新的茅草屋。母亲是这样向我描绘的:屋里的墙壁是用竹子和芦苇芉夹成后又糊上几层掺了米浆的泥水浆做成的,很“厚实”很“牢固”,屋里的地都是夯过的泥土,很结实,屋顶盖了三层厚厚的茅草,是请村里手艺最好的师傅盖的,不漏雨,不过风。她说当年很满足了,有了一个象样的家,终于可以和外公好好过生活了。
七十年代初,母亲结婚了。国家政策已经开始转变,不再是处处割资本主义尾巴,家家户户开始种起了自留地,生产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搁出工就行。当时父亲下乡在农村,除了在村里榨油厂做事,家里还养了一些鸡、一头猪,屋前种了一些菜,只要年成好,吃饱饭已经不成问题。原来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土墙屋,墙是用夯过的土砖砌成的,屋顶盖的是生产队里自己烧制的青瓦,屋里的地仍然是泥土夯成的,到了阴雨天就反浸潮湿,遇到连绵的阴雨天,连房屋的墙脚都浸湿许多。不过土墙屋还是给我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回忆的。
最喜欢春天了,暖暖的阳光晒在土屋的墙壁上,在那些土砖之间的缝隙里投下了许多影子,就有许多蜜蜂在那些孔隙里钻进钻出,我便和伙伴们拿一个个小瓶子,在里面塞上一茎油菜花,看到哪只蜜蜂钻到墙壁的孔里去了,就连忙拿瓶子堵在外面,蜜蜂闻到花香,钻出来,结果就钻到了瓶里里,伙伴们便比谁捉到的蜜蜂多,一个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就在欢声笑语中渡过了。
七十年代末,春回大地,农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的生活开始有奔头了。这时,父亲回到了城里上班,母亲一个人在家既要种上十亩地,又要带我和弟弟,她说农活忙倒不怕,最怕的是我和弟弟生病,村里卫生院离家有七八里路,而且村卫生院也是缺医少药,如果遇到急症就顶不了什么事。那时,母亲的心愿便是看病能方便一些。
但农村落后的医疗条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好在不久,我们一家随父亲迁到了城里,母亲的这块心病算是解除了,我和弟弟也在父母的呵护中平平安安地长大。
城里的生活比农村里节奏快得多,压力也大得多,父母亲每天工作八小时,微薄的工资,除开生活费,供我们上学,剩下的便不多了,到城里7年,我们一直住在父母亲工厂给我们提供的房子里。房子是厂里盖的职工宿舍,有单身的,也有一家几口的,大家住在一起,倒也开心和气。
八十年代初,电视进入了许多家庭,隔壁的潘叔叔家就有一个12寸的黑白电视,我和弟弟一有空便往潘叔叔屋子里钻,常常影响到了潘叔叔的休息。母亲就感叹到:要是能买一台电视就好了,也免得两个孩子馋得慌。积积攒攒了两年,我们家终于添置了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我和弟弟象过节一样,高兴坏了。电视机有了,父母亲又开始念叨着盖房子。中国人的传统思想:房屋是根本,没有自己的房子就象浮萍,没有根,没有家。所以有一幢自己的房子成了母亲的最大的心愿。
八十年代中期,全国经济已经复苏,“万元户”成了光荣的代名词,职工宿舍里已经有许多户人家迁出去,盖起了一幢幢小洋楼,父母亲也拿出积攒多年的几千元钱开始筹划盖房子,地基批下来了,父亲在家里自己动手做水泥板、楼梯板,又向厂里赊了两吨水泥,赊了几万砖,1987年,我们终于住进了两层的小楼房。楼房并不很气派,窗户、栏杆都是父亲自己做的,窗帘是母亲自己缝的,水泥墙面是父亲自己刷的,地面也是父亲自己刮的,虽然拙朴,但却坚固,一砖一瓦倾注了父母的心血。
我们在这幢小楼房里一住就是十几年,时间也进入二十一世纪,我和弟弟渐渐长大,毕业,上班,成家,然后各自有了自己的房子。每个星期,我都会和老公、女儿回去看妈妈,也和她坐在一起拉拉家常,回忆以前的一些岁月。
有时我便笑着问:“妈妈,您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心愿了吧。您看,儿女孝顺,儿孙绕膝,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有住的,有吃的,该有的都有了,只想着怎样提高生活质量了。您也有退休工资,又办了医疗保险,真正是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了,觉得幸福吧。”母亲笑着说:“人要知足,但到任何时候,都还是有心愿的呀。我盼望你们两姐弟的日子越过越好,盼望农村的老亲戚们的生活越来越滋润呀。”
我说:“这您不用担心,农村的老亲戚们也富起来了。国家现在富强了,全力扶持农村建设,现在农村种田不仅不用交提留,还一亩田补助二十多元钱,除开化肥农药,种的都是自己的。只要勤劳,再种上些经济作物比如梨树呀、桔子树呀,养上几头猪,这日子过得可顺溜了。您看现在水泥公路村村通,亲戚们出行也不难了,路好走了,农作物就好运出来卖钱。看病也不用发愁了,各乡卫生院条件都好多了,而且亲戚们都参加了农村合作化医疗,即使有大病也不怕了。许多农民家庭都进入小康了,上次我们回去不是看到好多人家都盖起了小洋楼吗,门口还停着一些卡车、小轿车,和城市人有一比了。更别提手机电话高清彩电空调太阳能热水器了,甚至许多农民家中还买了电脑、装了宽带,农村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母亲笑着点头:“是呀,咱们的国家越来越富,老百姓的生活就会越来越好,这一生,从农村到城市,从吃不饱穿不暖到现在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短短几十年,真的是变化太大了……”
母亲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眼睛也眯起来,目光投向了远方,我知道母亲并没有在看什么,也许她是在回忆,也许她是在遥望,回忆多年前困苦的岁月,遥望以后更好的生活。她的愿望是如此的朴实,但却代表了亿万最普通中国人的愿望:劳有所得、老有所靠、居有其屋、病有所医、家庭幸福、国泰民安,愿祖国繁荣昌盛,愿人民生活富裕安康!
结语:
人们根本说不清什么时候不再担心吃不饱,吃什么去哪里吃反而因为选项太多成为了一个问题。人们不再羡慕胖子,转而关心如何吃的健康如何吃出品味。现在好多人的梦想是如何少吃如何减肥如何控制体重,饥饿的感觉离人们原来越远。